查看原文
其他

外外 ‖《我将成为明月的椅子》 选读

口红主义 口红诗歌 2022-04-23

本期诗人




外外,(1967—2017)原名吴宇清,男,汉族,原籍江苏无锡。诗人,音乐人。2008年自印诗集《洞》,2020年友人整理出版诗集《我将成为明月的椅子》。

外外不是一个诗歌爱好者,不是一个业余诗人,不是偶尔能写出好诗的诗人,甚至也不是“天才”诗人。他训练有素,自成一体并造就了奇观,只是始终隐而未现。——韩东

他白天在单位上班,到大学讲课,夜晚去电台当主持,与朋友把酒言欢到夜深,当人们熟睡时,他依然清醒,洞悉着星空下繁复幽暗的内心。他就是外外,一个从未在诗歌圈露过脸的诗人,却写下自由而卓绝的诗篇,让我等都感到汗颜和羞愧。——朱庆和

外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不把才情当回事儿,比更多人懂艺术,比更多诗人懂音乐,腼腆有羞耻感,他做人简单,诗歌纯粹。——左小祖咒

 

  

 

来去之间  只有过了这条路才是我的家只有进了家门才能看见碗儿通常她喜欢在阳光下出门正午时分的白云堆积在头顶傍晚它们就消失了碗儿轻轻转身从侧面就进入我的内心前方再无遮拦我晴朗的窗户外面到处都是离开家的路(2001-12-21,2003-01-28修改)     独居  这条狗跋山涉水来到城里东郊的一个地方风景如画白天它一声不吭捡垃圾堆里的肉骨头懒散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被人追打逃窜这条贱狗一个月就长了三斤毛发肮脏在它浑身染病之前被我用药毒死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地死去尸体挂在城门之上吓坏那些进城来的篓里装着青蛙的农民(2002-08-19)  

 

  颜色  这个城市没有人气在28楼的落地窗前我才这么说下午很安静马路在离一大片楼群很远的地方它们的胳膊快活地绕过建筑工地也不觉得疼 其实我看不见它们很多颜色被关在我的眼睛里闪个不停山的背脊是褐色的秃鹫头顶上有白色豹子的牙该是黄色吧我孩子的黑发和它们一比会显得很亮我触摸不到这些颜色它们跳动在电视里,杂志上像一颗颗心脏有一次我进入到她的身体的那种跳动(2002-08-23)     我们躲在夜晚这张CD里  我有张席子铺在地板上凉凉的躺下来 它为我铺开一张很大的睡眠 这张睡眠漂浮起来铺开无边无际的夜晚 昆虫长出了巨大的翅膀 王小明和我还有他走失的妹妹,很多陌生人,都躺在这同个夜晚像一张张纸牌安安静静 其实我们是躲在夜晚这张CD里等着被反复播放,慢慢磨损(2002-09-03,2003-11-24、2005-04-04修改)  
 

 


 横与竖  医院里的病人横躺着成为邻居诊断书在抽屉里摞在一起覆盖很多心情只有我四处走动或站在床边像十字架中的一竖(2002-10-01,2003-01-28、2003-11-24修改)     盲人  盲人手边有一只彩笔盒里面装满了蓝颜色的笔 一会儿就出现了蓝色的海偏左或偏右的蓝色的云 边上的五颗星星是一秒钟就画好的 在这一秒钟后卖鲜花的女孩子把叫卖声扔上楼来 女主人换了件蓝色的衬衫笑嘻嘻地坐在了窗口(2002-10-01)     镜子里看见第二张脸  你死了有人站在你死的位置望着你走的方向这么久我记不清你死去还是离开又回到我的房间像门外语在大脑中像从镜子里看见的第二张脸诡笑在背后窗口要是我有本装满死人的相册要是它永久流传活着的人个个瑟瑟发抖我就是我爷爷的鬼魂秋天拣烂果子吃怡然自得地长满金色的胡须(2003-10-30)  


  好事成双  很喜欢那双淡黄色的皮鞋,在任何天气里行走得舒适又轻松在床边,在桌旁和矮凳子平齐的模样。线条沿边缝出来,深入到鞋的内里,手工的痕迹。两只白袜子缩在原先脚窝的位置两只猫在十月静悄悄接近一小片云移过来两个人从我的窗下走过偶尔说着低低的话。很喜欢所以又买回来一双,放在衣橱顶的盒子里,灰尘落在上面,薄薄的。(2004-9-19)  

 

  蚯蚓之爱  电影中如此频繁地描绘一对男女交合,或分开后甜睡。身下是洁白的床单。像蚯蚓在沙里。你坐在那儿,弯在马桶旁的莲蓬头下冲洗。房间很热。夏天它总是很小。你用手慢慢分开你的阴唇并对着墙唱歌。细细地撒尿。有一会儿,我以为我看见了那些电影里演的事……有人和所有人做爱有人只和自己。(2005-4-28)     给父亲的愿望  如果我死在你的前面像野菜在老家荒废的地里我的心暗暗偷听你对我的真爱像傍晚的歌谣那样幽美像河边寂寞的小身子可是请别谈论过去因为那里并没有灯火嘹亮,你说过一个男人即使是尸体也能勾住哀悼者认真的打量要充分考虑这点我将隆重选择葬礼上的装束白衬衫,蓝裤子军绿色球鞋我很高兴这可能是真的因为如此现实那瞬间你仿佛又听到我尖细的嗓子时不时地在围墙外穿梭,荆棘般锐利从你的身体我远足到生的领地又中途折回 你认为我的脸虽然疼痛却和其它任何人没什么两样你很想很想抚摸一下(2005-09-25)     朋克交谈要领  请宰了我吧他的语气像是说请给我舌吻吧一种空洞而急促的情绪堵住喉咙 我可以把屎放进你嘴里吗她拉住裙边挑衅地摇摆像很快要生出一只畜生 这比永远不会提出此类要求的畜生酷多了(2005-12-02)  

 

  无常  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谈论将来他(她)们是在过去认识的那时候天气和现在一样无常他(她)们说,认识了再见面时点点头如果没听清名字就问上一遍没有人会介意因为这样,我们记住许多相聚时的好时光和有人猝死时的坏心情(2006-02-07)     愿景  我死了以后爸爸妈妈活在过去之中仿佛在一道高高的围墙里生下弟弟和我辛苦操劳,时有欢乐那条叫作成贤街的街道依旧浓荫密布煤气站、粮油店、烟酒杂货挤在有些歪斜的路边我死以后的一个下午弟弟被人打破头逃进南京工学院的操场大喊我名字,面朝奔涌的人流他高三时认识单绮云恋爱六年却分手经历各自婚姻曲折最后终于生活在一起在旁边,我把这一切看得异常清晰好像发生过很多遍的事情我希望死了以后仍然可以记住婴儿般初降的幼小清晨阳光热烈地闪耀(2006-10-22)     在桥上  放慢脚步她和我说起一个女孩跳河的事多么疯狂为了不能把握的爱情就是这条河一个女孩跳进去然后被救起瘸了腿伤了心夜色正浓春风微醺为了让她的故事能在走完桥之前结束我说嗨,愿每一条河都有一个好下场(2010-12-21)     庙里的事情    一个修行者住在庙里另一个住在家里时有问候,形同兄弟 相遇时他们争论悟性刻守各自简单生活 如果这是种才能那么就该保护它以免到人世间去张扬 那些不懂得的人是否比他们更苦比他们更慌更像动物 过了很多年,就剩了一个人或者是,另一个人干掉了自己(2017-02-28)   

 

 盐官镇  年近四十人生已无坦途我去小镇看转瞬即逝的潮水即非世外之音何来天上之水?等待消磨意志江滩一贫如洗单调的轮回当买好车票回首,围困我的不过身后沙石小事遥远的天堂那抹褪色的蓝       忧伤的记忆中,成为一个坚硬的老核桃那些敲打的锤啊,拿在谁的手中 欢快是那么少,仿佛被赌鬼借走的钱记得清晰的数目 在十几年前住过的房子里小小的温暖,经过了很多寒冷,搬走了 我们的肉体,多么诚实,像不会撒谎的孩子。疼痛,哭泣,学会独处 时间像沉重的棉被,使呼吸衰弱使心中每次细微的摆动,变作巨响 透过生活这愈来愈大的洞看见自己刚出生时,最软,最轻     木偶戏  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要尽可能地快乐 快乐是个孩子,悲伤也是它们不一块玩 我们装啊装的快乐就变成了真的 当被快乐用完两个木偶停止表演 躲回各自角落收拾成光鲜模样 为下一次  

 

  三个肉月亮——向美国导演贾木许致敬  1王木匠被叫到县里接受德国艺术家的问话他们对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只打方形的木床感到莫名惊诧这附近每家的床都被他打成了桌子一样每张床的背面都刻上了一个小小的“王” 王木匠说他干过大队书记人缘不错文化馆的人说东方人西方人体格不太一样到底为什么 多年以前王木匠会打第一张这样的床谁也没说明白德国人对这个结果很是满足 德国人走后的那天晚上,快十一点了风骚迷人的刘寡妇屁股端坐在自家的床头瞪着眼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把床改成圆的吧就和月亮差不多” 这句话像一阵风立刻吹过了整个村庄 2他和她约好在衡山路那儿的酒吧都红通通的像夜晚发情的器官汽车自大肚皮上滑过男女们被灯火吸食和吞吐这些都让他疲惫不堪 11:30,手机里交换地点0:00,见面,从纠缠不休的小姑娘手中买下一枝花0:30,谈话,互相微笑1:20,说话,不停地1:30,她说“我们撤吧”1:00,分头去洗手间 这晚上谁也没看手表这以前他们互不相识日韩进入了第二轮他没有杀入她的战场 在网上他给她留言“希望下次能把你的模样记个清楚” 3夜里两点我的女儿又咳嗽了很深很深把白天吃的都咳了出来把她五岁的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咳了出来 终于我发现这个让她的爷爷奶奶提心吊胆了两个月的事实是由她自己一手导演的在这之前我拒绝了陪她一起入睡我把她拎到窗前给她讲她叔叔的事情她的叔叔小的时候为了从父亲那儿获取更多的恐怖故事一直咳个不停最后咳出血来把喉咙咳出个大洞“喏,就像那个月亮” 我用手往外指发现指错了方向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轻的像一只猫我确定她没有看见那个月亮又大又黑 凌晨五点我听见奇怪的声音发现我本当睡着的女儿正用被巾捂住自己的嘴发出短促的咳嗽一下又一下像闷棍打在脑袋上这时候天已经发白月亮将要隐去

 






精彩回顾


周亚平 ‖ 最近丧事多了

朴素 ‖ 我全身亮起来,像一片叶子

盲热 盲热 ‖ 只想坐在屋里 慢慢流血

俞心樵 ‖ 她剩余的美貌带给我爆炸性的安宁

独孤九 ‖ 我们近在咫尺 却像各自中了一枪

牧羊人 ‖ 三个男人看月亮

彭华毅 ‖ 口红为什么这样红

里所 ‖ 拥抱交合与诞生的暴力

孙锐 ‖ 从一道细小的缝隙中 偷窥人间

九弟 ‖ 叫你家老鼠晚上 动静小一点

葛平 ‖ 一对小情侣 海水齐腰

盛兴 ‖ 梦 女人 彩蛋

蚂蚁爪子 ‖ 娶一个青蛙一样的女人

莫诺格 ‖ 如果大逃亡计划失败了

易水寒 ‖ 两个正在发育的幼兽



选 编  ▏王小拧

绘 画  ▏Ciarán Murphy

邮 箱  ▏1527713256@qq.com

投稿说明


原创首发20首左右,若一稿多投请注明▶来稿请附微信号小简介高清照
▶优秀作品可能入选开普勒星球合集
▶除诗歌外也接受绘画摄影作品投稿▶欢迎从口红诗歌选诗,如标注来源更好转载 请先后台留言,获取授权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